那个台风也叫云娜
朱平兆,男,1963年出生,浙江宁波人,中国作协会员。1992年开始文学创作。已在《文学港》、《西湖》、《星火中短篇小说》、《山花》、《安徽文学》《当代小说》等刊物发表长、中、短篇小说数十万字。出版有长篇小说《灯火》,中短篇小说《阿狗的生活日新月异》。现居宁波。
那个台风由太平洋岛国密克罗尼西亚命名,善良的密克罗尼西亚人给出一个问候语——“云娜”,意为“喂,你好”。
风在呼啸,天空黑压压的,铅一样重。车载电视屏显示着台风的行进图,云娜正由东向西扑向长河镇。何解头戴太阳帽,蜷缩在中间靠窗位置,给人一副睡觉的姿态。一阵风猛推过来,大客车抖动起来,有乘客感慨:云娜真的来了。何解睁大眼,警觉地坐了起来,像被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。“是说台风,现在台风也有名字,胡诌的,跟你没关系。”何香咪怨恨地瞪着感慨的乘客,压低声音对何解说。何解瞅瞅电视屏闪动的字幕,拉拉帽子,重新闭了眼。
长河近了,乘客对云娜的谈论密集起来。云娜已到一百公里外的洋面上,风力有十四级,正以每小时十二公里的速度向西移动,将在午夜抵达长河。人们谈论云娜就像谈论坏蛋恶棍,好奇又气愤。何解的目光躲在帽沿下,闪闪烁烁地看说话的乘客。“是说台风,台风你知道的。”何香咪抓了抓何解的手。
台风,何解苦笑了一下,重新将自己蜷缩起来。
车到了站,何解最后一个下。风迎面扑来,嚣张地掀何解的帽子。何解想了想,摘下帽子抓在手里,跟着何香咪走。
行道树在剧烈地摇,广告牌呻吟着,老旧的房子呜呜地哭,落叶和废弃的塑料袋疯狂了,跳舞奔跑,像农奴翻身得了解放。
长河大了也新,熟悉又陌生。何解眯着细眼打量,目光越过银行、超市、卫生院,看见了邮局。邮局还在老地方,外墙新了,门面也大了一些,有虚张声势的味道。何解对邮局印象深刻,他在那里和屠夫兄弟干过一架,脸被屠夫划了一刀,鲜血直喷。何解夺下屠夫的杀猪刀,刺了屠夫一刀,然后把刀插进屠夫弟弟的腹部。何解被关了大半年,出来后名声大振,身后跟着几个小混混,要什么就敲老板家的门。
何解的脚步大起来,一脚踩上奔跑的塑料袋。塑料袋忧郁地叹息。何解提起脚,放了泄气的塑料袋,顶风向前走,超越何香咪。
何解的头光滑铮亮,在铅云的阴影里突兀了。有人站在街边瞅,眼光里满是疑惑。何解和台风一起回,何香咪觉得不是滋味,小跑几步喊:“把帽子戴上,快戴上!”
何解回头瞅何香咪,发现姐一脸惊慌,顺从地把帽子戴好。何解的帽子上印有“飞翔”两字,“飞翔”是一家旅游公司的名字,给人外出旅行归来的错觉。一阵巨风吹来,路边的一根树枝折断了,何解的帽子也要向后逃窜。何解出手快,一把将帽子按住。何解知道姐忌讳他的光头,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了,一手拎旅行袋,一手固定帽子,身体扭曲着,样子滑稽。迎面过来的行人和骑车人慢下来,看一眼何解和何香咪,眼里掠过一丝惊恐。
老街弯弯曲曲的,风从老街钻出来像人猛吹笛子,声音尖细而锐利。何解猫了腰,走进老街。一辆自行车失去控制,被叫嚣的风推着撞过来。何解后退收腹,丢旅行袋放帽子,双手捏住自行车把。自行车停了,车上的人跌下来,撞向何解。
骑车的是个瘦小的老人,何解伸手把他扶住,自己掉了帽子。老人站好了,摸索着鼓鼓囊囊的腰,抬头瞅何解。
何解不认识老人,细眯着眼笑。老人认出了何解,惊呼“妈呀——”但又被自己的惊呼声吓着了,赶紧低下头,慌张地爬上自行车,蛇爬似地骑。
“他是谁?”何解问姐。何香咪眨眼想了想,轻声说:“一个患肠癌的老人,我也不知道名。”
通往菜地的路窄了,丢弃的冬瓜躺在路边,白白的,像一只只还没有腐烂的死猪。唐尼秋看了一眼,觉得自己在犯傻。台风也许真的要来,但何解已经到达。唐尼秋不摘瓜蔬了,掉过车头向派出所骑。
值班民警在打电话,不时重复着对方的话,引诱对方放慢说话速度。唐尼秋几次叫警察,都被民警用手势阻止了,好像那个电话非同小可。唐尼秋急了,向走廊里面走。一间办公室的门半开着,门上贴着副所长的标牌,里面的人也在打电话。副所长的话时重时轻,唐尼秋耳背,听不全。但有些词听清了,那几个词说得响亮,有特别强调的意思,包括云娜、危险、安全第一。唐尼秋对那几个词进行了联想,感觉跟何解回来有关,也跟唐尼秋的家事有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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